术不正的厨子溷迹江湖,长达八年之久?法满道:“这样才能免了你一身恩怨,且这八载春秋、风尘道涂,于山川形势、世故人情,岂不平白增添了许多见闻、历练。我天地会所要结纳的豪杰,正是如此光棍。”于此,万云龙这位例称天地会之祖者说明了“光棍”二字最初的定义。
不过,根据可信的史料来看,郑成功早在康熙元年即抱憾而死,江南八侠之事又在康熙末叶至乾隆初叶,中间隔了近六十年之久。即令所谓“郑氏部曲”—也就是郑经和他所率领的几十艘船舰—窜入台湾,也是康熙四年间事。易言之,曹仁父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投入郑氏军中的。不过,依据化名陶带文的李绶武所著之《民初以来秘密社会总谱》综辑各家史料所考,则天地会的创会神话原本就是在附会“可信而不可爱”的所谓“正史”,创造“可爱而不可信”的传奇。这些传奇之于初期天地会的会众信徒而言,重要的不是它是否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考据基础,而是生活于底层社会的人如何与盘踞于大历史关键与核心的上层人物事件,发生联系与交际,甚至造成对后者之影响和变化。《民初以来秘密社会总谱》进而申言:“曹仁父以一介厨作,迭有奇遇,盖亦天地会徒众于江南八侠故事中繁衍敷陈所致。夫侠道固已久矣,而侠行之说则漫漶骈歧,常首尾不能两全。设若吕四娘果如蒲留仙《女侠》所记,为斫雍正首者,则曹仁父断不能见万云龙于顺治、康熙之间。设若曹仁父果如会本所言曾投郑延平营效力,则万云龙已百有余岁、吕四娘亦九旬老妪,焉能出入禁中取龙首如探囊摘瓜耶?”
倒是曹仁父精于烹调之术的一节有班班可考的证据。据魏谊正所著《食德与画品》附录的一卷家史云:曹仁父与吕四娘、路民瞻、周浔、吕元、白泰官和甘凤池等七侠因看不惯八侠之首了因和尚淫暴无行,失侠道,于是相约合击之。奈何了因和尚的武功太高,已练成以意为剑、以气为刃的神技,七侠绝难匹敌,不得不合其中六侠之力,分别引住了因和尚的双耳、双目以及两只鼻孔所能感应的方位,再由擅长轻功的白泰官以凌空踏虚的身步,从百步以外的高处飞身下击。饶是如此,也累得白泰官空袭三次,在了因和尚的天灵盖上凿了三个六寸深的窟窿,才算格毙此僧。然而,这竟是曹仁父毕生行侠仗义的诸般作为之中唯一杀了人的一回。却是江南八侠也好、江南七侠也好,毋乃声名太大,众人不得不潜逃流窜,曹仁父竟尔改姓魏氏,以人甫为名,这才衍出了魏氏一族。不过,改曹成魏之前,曹仁父原有妻房子嗣,这一支—据魏谊正家史著录—于仁父初遭捕逃之祸时即已过继于同宗,且曾得素席三门二十七道菜的嫡传。到了乾隆年间,还出了个曹秀先,做过不小的官,卒谧文恪。算是给祖上争了光—也为所谓反清复明的种族传奇添了讽刺。
曹秀先的素膳曾经乾隆亲尝,还有御笔题诗为赞。乾隆的诗格调不高,可是于此一时的曹家则是无上的荣宠。诗曰:“浓荫数遍啭雀黄/露井桃边醉异香/寄语枝头休唤远/君家素手试羹汤”。这首诗用了王昌龄《春宫曲》和王建《新嫁娘词》里的语汇,说的却是曹氏传家宝膳中的“素烧黄雀”。诗意虽无甚深挚,但是既推崇了这菜色栩栩如生,也调侃了素食逼肖野物的俗习,不失为一首可爱之作。
倒是那曹秀先其实并非俗吏。他的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