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内,黑衣老者与白衣少年相对而坐。 “去年至今,折了无数人。” “没试过下毒?” “当然,古老的方法总是屡试不爽,所以他每餐都要求厨子当面试吃。” “慢性毒药呢?” “有人企图接近买通厨子,当晚那厨子就挂了。” “挖地道?” “有一种珍稀鼠类,名为谛鼠,能感受地下六尺内任何细微动静,太傅大人自然有钱养上一大群。”“他一直坚持上朝,警备堪比皇帝,无人可以近身。”“车驾为特制,严丝合缝,密不透风,若想制造事端逼他出来,就会有一排人墙挡上。” “听起来有点棘手。” “所以才叫你来。” 老人眼中浮起淡淡的温暖,顾小闲低下头。这些年全心经营宛州的产业,一直没机会回澜北,说起来很是不孝。 “老头你……似乎没什么变化。”踌躇许久,关切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却长大不少,” 老人温和的目光落在小闲身上,“走的时候还是个丁点大的小姑娘。” 小闲搔搔头:“扮惯了男装,都快忘记自己是姑娘了。” 刻意掩藏美貌,从不袒露真心,这孩子还是跟从前一样别扭。 老人沉吟道:“既然来到天启,还是回家看看。他是你唯一的血亲。” “龙家人才是我的血亲。”小闲坐姿懒散,脸色却十分僵硬。 “自己决定吧,”老人微笑地看着故作冷漠的少女,“你已经长大了。” 市集,酒幡,美人,花火。 夜之天启活色生香,顾小闲漫步在街巷,闻着俗世的烟火气,胸中烦闷渐渐消散。 薄如蝉翼的丝屏将寒夜隔在门外,暖香扑到脸上,有些春日迟迟的意味。浓妆女子款款迎上,眼风丝滑地扫过顾小闲,立即加深了笑意。 世上目光最毒的人,除了皇帝身边的太监,当属青楼里的老鸨。缔情阁的云四娘近来忧心于眼角的皱纹,轻易不肯牵动脸皮,能让她这么舍得笑,说明见到了足赤的金主。 “公子瞧着脸生,第一次来?” “鄙姓顾,从宛州来。” 开场白显然十分成功,云四娘笑意更甚,亲自接过小闲的披风,将人迎进馆内。 门内外俨然两重天地,游廊上次第点了两排朱纱角灯,迎着池中明月,显得颓靡而又明媚。那些角灯上都写着一两个美丽的字,红绡,翠翦,白露,青霜……在微风中宛转摇摆,犹如连绵的唱词。 “这些都是本楼的红牌,不知公子是要听曲,赏舞,对弈,还是论诗?” “听说有位玄玑姑娘,擅长星相命理?” “确实,不过……问卜之事劳心耗神,玄玑只测有缘人。” “不要紧,难得今晚晴朗,陪着看看星星也好。” 望着踏月而来的女子,小闲轻轻嘀咕了句:“暴殄天物”。 一般的美人,我们可以夸她明眸皓齿,夸她闭月羞花。但若真的美到了极致,一切溢美之词都会相形见绌,心中喷薄的赞赏最终只能汇成两个字: 美人。 任何其他的语言都会显得多余。 玄玑就是这样一个美人。 “顾少从西南来,身上带着水气,是淮安人?” “宛州顾氏都来自淮安。” “顾少来天启,做的是大买卖?” “淮安顾氏都世代经商。” “顾少心中怨念的那个人,当初也是身不由己。能原谅,就原谅吧。” 小闲终于怔住:“呃,你知道我的事?” 玄玑轻轻摇头:“玄玑与顾少素不相识,但星辰自可照亮人心。顾少本是纵横洒脱之人,何必为陈年往事作茧自缚?” 小闲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