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所觉,慢慢仰首,看见她,双唇翕动,哆嗦着,却没说出一个字。姜敏看着眼前人,就像看着无能为力又无法脱离的困境。
二人一立一坐,一高一低,隔着敬天殿隐约的檀香,凝视着彼此。
“虞青臣。”姜敏道,“起来,回去。”
男人如梦初醒,手掌在石壁上撑一下支起身体,还未站稳膝上一沉,身体如被拉扯,倾身便倒。姜敏本能探手,男人脱力的身体随势前倾,情不自禁扑在她肩上,冰冷的双臂勒在她身后。男人贴在她颊畔,“殿下……”
姜敏不答。
“我不是那个意思……”男人道,“我只是害怕……我什么都能给殿下……只要我有,都是殿下的……我只是害怕殿下不信我……怕殿下嫌弃我……我已是下贱之身……不能见容于天地,只求能够得报殿下大恩——”
“行了。”姜敏骂一句,“闭上嘴。”拉着他出来,往蒲团上坐下。姜敏仰头看着神像,走到案前,拧一把香点了,插在贡案香炉里,转回来磕头,“天地尊师在上,弟子今日孟浪了,待弟子返京,必得重塑金身,以赎今日之过。”
男人屈膝坐在蒲团上看她动作,听到“孟浪”二字,瞬间面红过耳,便连眉心都像着了火,便也伏身跪下,默默磕三个头。移到姜敏身边坐下,“可是殿下从未信我。”
“你说反了。”姜敏仰面盯着神像,“我从未有一日疑过你。”
大殿里悄寂无声。许久,男人咬着牙,一字一顿,“你又骗人。”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姜敏嗤笑一声,“你可知我为什么从不疑你?”不等他回答便问,“当年你离京流放,一直在白节?”
男人低着头,“……是。”
“可曾去过旁的囤营?”
“没……没有。”
姜敏无声地骂一句“骗子”,又问,“你既然在白节,可认识魏昭?”
“魏昭——认,认识。”男人渐渐招架不住,“都是过去的事,殿下别问了。”
“你既然认识魏昭——”姜敏根本不听,加重语气,“你可认识虞暨?”
男人怔住,慢慢蜷起身体,前额几乎要抵在膝头,怕冷一样,“都是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殿下……别问了……”
“你就是虞暨。”姜敏断然道,“魏先生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魏先生托付的人,怎么会为我所疑?”
男人猝不及防被她连环数问砸得头晕目眩,缩着身体,两臂紧紧抱着自己,不堪重负的蜷着。姜敏盯着他,“只是我仍然不懂——你明明可以来燕王府寻我,为什么不肯来?”
男人喉间发出一声崩溃的呜咽,双手掩面,弓身下去,面容尽数陷入屈起的膝头,“殿下,都过去了……别问了……你别问了……”
姜敏沉默。
男人渐渐收声,崩溃的呜咽变作断续细碎的哽咽。敬天殿诡异地静下来,除了偶尔经过一点风声,不闻一丝响动。
殿门在外叩动,“殿下。”
“进来。”姜敏应了,除去自家薄绸斗篷搭在蜷着的男人身上,拉高兜帽完全遮盖住男人泪痕狼藉的脸。
徐菁带人抬着轿子入内,便见燕王殿下立在殿中,斗篷裹着瘦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