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被绑缚着铁链的那一个是霄远。</p>
少年人总是长得很快，那个背影和成年人看上去也相差无几，如果不是曾经朝夕相处裴忱几乎要认不出来他，当然这其中也有一半的原因是霄远如今看上去太狼狈了，狼狈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昆仑弟子该有的模样。</p>
昆仑一向自视甚高，他们的弟子总该是白衣如雪目下无尘的，不应该是跪伏在地上如此狼狈。</p>
罗生剑正在与他心底的杀气相应和，然而裴忱按住了那把剑。</p>
此刻无人能听见裴忱所发出的声音，裴忱并不是担心被人发现。</p>
他知道自己的杀气如今越来越重，他倒是不曾真变得杀人如麻，可那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每次看着罗生剑燃起猎猎的血色光芒时一样，他总有些不安。</p>
似乎在魔主出世之前，他正在成为一个纯粹的魔。</p>
这是不是也算得上是魔渡众生？是不是要抗衡天道，就只有舍身为魔这一条路可以走？</p>
裴忱依旧想不明白。</p>
旁人看他智珠在握运筹布阵，可是他心里有太多的不解。</p>
霄远的脊背是挺直的，他看着上首的两个人，眼里翻涌着仇恨。</p>
他知道姐姐是怎么死的，知道他为什么从南风远变成了霄远，师父待他很好，可是这笔账不该由师父来还。</p>
他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却没想到，这一局大概是早在他进入昆仑的第一天就已经布下，这是一个杀局，而今终于发动。</p>
霄璧忽然听见自己心底响起了一个声音。</p>
“凌云.......对，凌云门下，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能探知你所思所想，只要想一想就好。”</p>
她知道是那个男人的声音，那一瞬间她心头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但是紧张让她转瞬把这一点疑惑抛诸脑后，在心中答道：“是霄风师兄在比武的时候胜过了所有人，似乎有门内的长老很看好他，门派中有传言说下一任的掌门会是霄风师兄。”</p>
裴忱微微地震动了一下。</p>
霄风？那个曾经跳脱顽劣几乎日日都在抄经的少年人，也终于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家伙了么？是每个人本就都会变，还是说他被迫在自己的又一个同门师兄弟的叛离之后，在那些讥讽和白眼之中迅速地成长了起来？</p>
可是现在在这里的是霄远，大概是因为霄风再也不会被旁人抓住把柄了，他知道有多少人正看着他。</p>
裴忱忽然明白了霄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霄远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唯一能够被抓住把柄的就是他的过去，过去，这对昆仑来说是个多么讽刺的词汇。</p>
昆仑似乎很喜欢说一入仙山前尘尽忘，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被过往所牵绊，甚至不肯让彼此之间羁绊太深的弟子一并入门，如果这么算起来的话，付长安的今日也有昆仑一份功劳，如果在鹤川凉和付长安一并被纳入了昆仑门下，也许一切便都不会发生。</p>
而此刻要寻着个借口打压他们不希望看见的面孔时，霄远的过去忽然便就重要起来了。</p>